2011年6月27日 星期一

訪問 周佩韻(中)


編舞

CY: Pewan老師﹐其實你是很多人的老師﹐我想問你在看演出時﹐你是會以一個什麼身份去看﹐是一個普通觀眾﹐或是一個老師或編舞的身份呢﹖

PW: 你的意思是否想問我會否對號入座地﹐去
        看某些人的作品之前已有某種的期望﹖

CY: 其實是我自己有一個情況﹐尤其是近兩年﹐我去看跳舞﹐一個接受過跳舞及編舞訓練的人﹐覺得很難變回一個很純粹的觀眾去看作品﹐我在看的時候有時會想﹐如果我遇到這一個情況我會如何解決呢﹐我的這個方法可能會好一點﹐但「好一點」的這個想法我想不是一個普通觀眾會去想的。

PW: 這又未必﹐但你這個問題是有趣的﹐我都未有想過﹐但我想﹐我想看演出﹐我沒太多前設進入劇場﹐我不知道我用什麼身份去看的﹐有可能是老師﹐亦有可能是普通觀眾﹐也可能就是我Pewan的身份去看。我說「沒太多前設」的意思是﹐我嘗試不帶任何期待去看那個編舞的那個作品﹐或許有時都會有一些﹐因為這些喜好都是很心底的感覺﹐但我會嘗試放下這些喜好的期待﹐純粹的入場﹐看到什麼就看什麼。大家都知﹐如果你抱着一個期望去看演出﹐很有趣﹐往往都不是你期望的那回事﹐與其這樣不如讓自己空白的入場看。

      有時看學生的作品﹐我會帶着多一點欣賞的眼光﹐因為我知道他們的背景﹐我不能抹殺自己假裝不知道﹐所以當你記得他的背景﹐記得他之前的舞是怎樣﹐又看到他現在的舞是怎樣﹐看到他放了多少心機去做﹐我是會欣賞的;但另一方面我對一些專業團體或外國來的舞團﹐我就不會有什麼大的期待去看﹐不代表我對他們沒有期望﹐而是我會等他給什麼我去看。對某些人的背景或印象我不可能抹走﹐但我會從看到的這一個作品裏﹐看到不同方面的這個人﹐這反而是我有興趣看的東西。

CY: 那你可有對某位本地編舞﹐在不同時期的變化有很深印象呢﹖

PW: 名字就不說啦﹐但有兩個方向﹐有時在尋找過程當中﹐有一件很有趣的事﹐有些在讀書時﹐覺得是有天份的﹐但離開學院之後卻有很大轉變﹐去了另一個方向﹐甚至對美的追求﹐對藝術的看法可以完全的轉變﹐那些人通常都會帶給我們驚喜﹐當然會有「驚」也有「喜」﹐這是我很個人的角度;另一個方向是有些人在學校裏沒有很大興趣編舞﹐畢業後也沒有做很多作品﹐但慢慢地﹐可能過三五七年之後﹐他們才開始編舞﹐亦大有人在﹐你會見到他們在這個學習過程中﹐先從跳﹐再去觀察別人怎樣編﹐然後自己再去試編﹐這兩個方向我都欣賞的﹐當中有些作品我很喜歡﹐有些則仍雖努力。

CY: 那你覺得編舞可以教嗎﹖

PW: 我套用我們前輩曾經講過的話﹐learning by doinglearned by experience”﹐我覺得編舞都一樣﹐紙上談兵的編舞是開玩笑的﹐不管你有幾多理念﹐都需要落手落腳去試。我不肯定是否用「教」這個字﹐在試的過程﹐如在學院時的elementary或編舞課﹐不同的老師有不同的教學方法﹐或有很多不同的概念和方法﹐例如背景的分析﹐怎樣運用repetitiontheme and variationmotive等等……你有很多的方法在當中﹐這些方法我不講其實透過觀察你都可認識﹐但如果老師沒有跟你講﹐有時你又很難察覺到。其實你看看四周的大廈﹐或樹葉﹐或樹幹的紋理等﹐往往在神創造的世界裏﹐你就見到這個美在當中﹐以及規律與方法﹐而這些規律與方法我們在編舞裏常常會用到﹐那你說這些可以教嗎﹖這些可以教﹐可以講解給你而你會馬上明白及可以試做﹐但這些是可運用的基本元素﹐我自己教編舞的體驗﹐不是要教他們如何去做﹐而是刺激他如何去尋找方法﹐及發展他們的獨立思考能力﹐這個摸索及下決定的過程﹐未必是用「教」這個字﹐我不知道在言語上應該用什麼字﹐可能是「感染」他﹐可能是「刺激」他﹐可能跟他一起分析﹐可能問很多問題來刺激他思考﹐而這個過程是教學相長的﹐不單學生會得益﹐作為老師的得益有時可能更大。所以你問我編舞是否可以教﹐在某個程度上是可以的﹐但編舞要如何進深下去﹐這就要靠自己去做、去試、尋找、探索。所以學過編舞的人可以不會編舞﹐但未學過編舞的人都可以編舞。

CY: 我想這是我們對生活有幾觀察﹐可能我們學到一些編舞招式﹐但如果套用不到自己身上﹐這可能根本反映不到編舞或作品本身的一些想法﹐最後只變成編舞方法與動作的堆砌。

PW: 對生活的觀察及體驗是重要的﹐可能你對社會上的問題有興趣﹐可能你對文族文化有興趣﹐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當你對某東西有興趣﹐而你透過你選擇的媒介來表達你的思想或作品的意念﹐這就需要透過觀察和探索﹐甚至透過模仿或其他很多不同的方法去把它裏面的靈魂找出來。

2011年6月22日 星期三

訪問 周佩韻(上)

CY: Cyrus Hui
PW: 周佩韻     



周佩韻老師是一位我十分專敬的老師﹐關於我與她之間﹐有一個故事可分享。Pewan是我在演藝學院畢業編舞作品的導師﹐在演出前的兩個月左右﹐我們有一個未完成作品的小showing。我有用爽身粉的意念﹐但因為很多原因﹐一直的排練都未試過﹐那我就想﹐何不在這個showing多試一點爽身粉呢﹐效果不好再減吧。那次showing的混亂情況是我沒有預計到的﹐我的舞者因為爽身粉的原故差點滑倒﹐而整個舞台和側幕也鋪滿了粉。事後Pewan把我捉住﹐很嚴厲地告訴我﹐這樣做對舞者與舞台是不負責任的﹐作為編舞應該要想得更多。這是我在學院裏深刻的一課﹐而她﹐就是這樣一位認真看待舞蹈與她學生的編舞家與教育家。




離開

CY: 老師﹐你是06年離開香港演藝學院﹐對吧﹖

PW: 06年做《馨香》﹐07年離開演藝學院。

CY: 那你離開學院之後在做什麼呢﹖

PW: 我連同Antoinette MakElaine KwokPandora SinCally Yip和銥婷一起重組新約舞流。我們重組新約舞流有幾個目的﹐希望在舞蹈演出、教育﹐甚至社區裏做一些事情﹐但現在才是我們的第三年﹐所以一步一步來吧。

CY: 從你離開演藝學院到現在重組新約舞流﹐你有什麼感覺﹖

PW: 第一方面﹐我覺得現在編舞自由度比較大﹐因為在學院裏編舞﹐我們始終限於學院的需要﹐如演員﹐或作品長度的限制﹐很多時我們要幾隻舞去共用一個舞台等﹐但出來做製作﹐很多東西都可以切合你的想法及掌握之中。另外一樣不同的是support﹐在演藝學院的創作會有TA Schooltechnical support﹐會有設計師﹐也有金錢的支援﹐但現在以上的都要自己解決﹐不可以亂花錢﹐在資源上要有很好的管理。但感覺還是開心的﹐因為當你可以自由地創作的時候﹐雖然資金上可能受到限制﹐但創意上我們是可以很自由的。

      在教育或一些藝術的工作裏﹐在層面上現在會有不同﹐現在我面對的學生可能不是渴慕專業的訓練﹐有一些是想保持自己專業的水準﹐有些則是對舞蹈很有興趣的業餘人士﹐但我都覺得很有趣﹐我覺得教育的意義是沒有分專業不專業﹐而是你怎樣從那個人身上發掘他的長處與優點﹐或怎樣將一些知識﹐或舞蹈的一些看法套用在他的身上。雖然學生的背景不一樣﹐但那教學的滿足感都相似的。因為我很喜歡教育﹐教育的過程我是很開心的﹐但當然尚有很多地方可以再改進。

         老實話﹐雖然我在演藝學院同樣也很開心﹐因為我很喜歡學院裏的學生﹐也很享受那個環境﹐當然當理念跟學校相近時﹐工作得會更順利﹐但我出來之後卻找到另一份的滿足感。在和我們團員及別人去合作的時候﹐如何在關係上或藝術層面上建立及互補不足﹐這是和學院很不一樣的﹐需要面對很多問題﹐例如怎樣去做網頁、宣傳作品、籌備演出、如何聯絡不同的機構、如何將一些概念付諸實行﹐在這些尋找的過程要經過很多開會、相討、研究……但我覺得有人跟你分享是開心的事﹐所以對於現在這個團的關係﹐我覺得很開心和喜悅的。

CY: 老師﹐你在演藝學院教了多久﹖

PW: 1991年開始﹐全職教了16年。

CY: 你覺得你在演藝學院的十幾年﹐跟你離開學院的這幾年﹐你看跳舞會有不同嗎﹖

PW: 一些對藝術的信念、看法及理念是相同的﹐但當然潮流是不斷改變﹐或自己的喜好十年前後都可能有不同﹐這些是對藝術追求的不同﹐所以你問我有沒有改變是一定有﹐而我覺得這個問題與我是否在演藝學院任教﹐都會發生﹐只是你會否察覺﹐及是否願意多看多想多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