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0月21日 星期二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對談(4) 交流計劃分享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 對談(4) 交流計劃分享


Cyrus Hui (Hong Kong)
Artistic Director of Siu Lung Fung Dance Theatre(SLFDT), Hong Kong
Scholarship recipient to study advanced at Folkwang Universitaet der Kuenste, Germany
Choreography work presented by Hong Kong Arts Festival 2012

Wong Jyh Shyong, JS (Malaysia)
Artistic Director of DPAC Dance Company, Malaysia
Former dancer of Cloud Gate Dance Theatre of Taiwan
Best Featured Performer at 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s 2012 & 2014



文字節錄

小龍鳯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許俊傑 (Cyrus)
DPAC 藝術總監 黃志雄(JS)

Cyrus:這個交流計劃一直都是我很想做的,差不多籌備了年多兩年。很高興能成功達­成,及邀得你成為第一個合作伙伴。我想問你對於這類型的合作交流模式有甚麼看法?

JS:這有兩方面,一是你帶你的作品過來,由這邊的舞者演出;一是我需要編一個作品回­應。後者對我來說,是完全不同的編舞思考模式。雖然作品保留了我的風格,但一開始便有­一個很明顯的主題,我的回應必須圍繞著這個主題;我可以自由選擇角度,卻不可以偏離主­題,作品之間必須要有聯繫。怎樣找到這個聯繫,對我而言,是非常非常困難,可算是一次­考驗!看到你的作品後,我可以怎樣在作品中加入我的生活經験,傳遞我想說的?就算委約­作品雖也會有主題,但今次是一個成品,我要怎樣看到作品的角度,才能找到另外一些角度­的可能性。激發我看作品的「周邊」,再回到中心。如果只給我主題,我也可能選了旁觀者­的角度呢!對你的挑戰又是甚麼呢?

Cyrus:是時間。(JS:時間限制有沒有讓你改變工作方式?)其實工作方式跟香港­已經很不一樣。這裏是一至六,每天六小時;香港小型藝團或獨立藝術工作者因為要兼顧不­同的工作,排練可能是一個星期三次,每次四小時左右,但排練期可能延長至四個月至半年­。密集式排練其實讓我更集中處理問題,每天排練完畢,晚上消化,我很享受這模式,且可­以很集中思考作品。香港每次排練可能相隔幾天,雖然有更多時間消化,但有時稍嫌把事情­「攤凍」了。

JS:我也覺得密集式的排練較好,大家也比較專心。拉長來排練,很多時花了許多時間來­記回上次排練的內容,編舞創作的動力和心情,也要重新拾回。有時愈想愈多,反會愈來愈­亂。當然拉長來排練也有其好處,就是有空間沉澱,如果有的話。有時生活真的太忙碌!

之前,你曾用「美妙」來形容這個計劃,你怎想到「美妙」這兩個字?

Cyrus:入台時,終於看見作品成型,在我腦海立時彈出「美妙」這兩個字。因為兩個­不同地方的藝術家就同一個題材,用不同角度和方法表達。那種共同向一個目標進發的感覺­,是十分難得。加上跟你久未碰面,可跟你再聚頭,去討論去創作,於我實在是一件很感恩­的事,甚至是一件禮物。

JS:對我來說是一個學習過程。每次我看你的作品或是我自己的作品,都會再有不同的看­法。就像一個實習個案放在我面前,每天重演重演又重演,不只是舞者重覆又重覆坐者「被­虐待」,編舞也「被迫」坐著看(笑!)。一件成品重看十次,跟看一次,能分享的看法是­絕對不同,每次看也會有新的發現。

Cyrus:其實你每次看完也會跟我說你最新的意見時,我每次也會問自己「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意見?」如果我採用了你的意見,作品會不會走往別的方向?我應該堅持自己的選擇­,還是嘗試你的選擇?有時我會選擇採納,有時會不聽你的,這過程也是剛才你說的一種學­習過程。你對自己有多認識,對作品有多認識,對創作有幾堅持,有幾開放?

JS:我想同一件事有一百種可能,最重要捉緊當初最想表達的。編舞很容易想到怎樣表達­,覺得舞者也表達了他想的,但這可能只是編舞的「幻覺」,因為他太清楚自已想表達的,­所以更需要回到當初的問題。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 對談(3) 回應作品《曾經》 作品討論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 JS對談(3) 回應作品《曾經》作品討論



Cyrus Hui (Hong Kong)
Artistic Director of Siu Lung Fung Dance Theatre(SLFDT), Hong Kong
Scholarship recipient to study advanced at Folkwang Universitaet der Kuenste, Germany
Choreography work presented by Hong Kong Arts Festival 2012

Wong Jyh Shyong, JS (Malaysia)
Artistic Director of DPAC Dance Company, Malaysia
Former dancer of Cloud Gate Dance Theatre of Taiwan
Best Featured Performer at 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s 2012 & 2014



文字節錄

小龍鳯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許俊傑 (Cyrus)
DPAC 藝術總監 黃志雄(JS)


JS:我今次作品的結構是前半段由回憶開始,想像一對情侶,他們的故事都是由愛開始,­因所有的恨一定由愛產生。這段落以較戲劇或電影的手法表現,由相遇、相愛到家庭生活,­然後帶出施虐者心理上可能出現幻覺和變化。結尾我想表達一個較開放的。之前的都是已經­過去的事件,如果事件有一個未來,你會選擇帶著恨,還是會原諒對方。如果你(Cyru­s)選擇旁觀者的角度看這件事,當事人(受虐和施虐者)也許也有他們的選擇。

音樂選擇方面,我選了兩首馬拉歌,作曲是P. Ramli,是馬來西亞經典的歌手、導演和演員。他是馬拉黑白電影時代的傳奇,幾代人­至現今也有人唱他的歌。對我來說,音樂是一種回憶。我小時候除了喜歡看廣東電影,也會­看馬拉片、印度片,因為那是有趣且完全是另外的一個世界,但同時也是我生活中的世界。­而且他的歌大多是愛情為主,跟我這個作品很配。結尾的歌我選了一首英文歌,男歌手的唱­法有別那些很歌唱式的,反倒像講話,歌詞也很富想像力。

Cyrus:我看你的作品時,覺得好像一面鏡子反映我的作品。愈看下去,愈看到兩個作­品的聯繫,好像是一個銀幣的兩面。我作品較著力受虐和施虐者之間恨的過程,我沒有前設­他們的故事;而你的作品則補述之前和之後。我第一次看的時候發現原來這個故事也可以向­這個方向走。

其實我刻意淡化受虐和施虐者之間的關係,相反,你(JS)則挑選了這個點來發展,好像­補充了作品的內容。而我愈看多幾遍,愈發現多中許多的細節;愈找到這些細節,我愈感到­震撼。例如施虐者精神上開始出現問題,這些問題怎樣漸漸影響兩人的關係,怎樣發酵變大­。這些細節不只補充內容上,編舞上也是一種對應,說真的,我絶不可能想得到你的編舞方­法!

JS:其實一開始我並不特別想做一個回應的作品,只是我看到你的作品焦點在旁觀者的選­擇,我自己想跳出來,看當事人自己的選擇。我覺得這不只是一個補充,因為一件事情並不­容易看到通,可能需要通過更多的事情,才可完全看清。

Cyrus:作品的結尾,對我來說是很黯然的,雖然你說那是一個開放的結局。我想問你­最終想給觀眾一個甚麼樣的結局?

JS:我想讓觀眾自已感受──如果你就是當事人的話,你選擇那個好像較黯然的一面,還­是可能有希望呢?我想留多些想像空間,但同時也指出我想表達的方向。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 對談(2)《曾經發生,一些相似的事情》作品討論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對談(2)

《曾經發生,一些相似的事情》作品討論

http://youtu.be/d-IHayd4sec


Cyrus Hui (Hong Kong)
Artistic Director of Siu Lung Fung Dance Theatre(SLFDT), Hong Kong
Scholarship recipient to study advanced at Folkwang Universitaet der Kuenste, Germany
Choreography work presented by Hong Kong Arts Festival 2012

Wong Jyh Shyong, JS (Malaysia)
Artistic Director of DPAC Dance Company, Malaysia
Former dancer of Cloud Gate Dance Theatre of Taiwan
Best Featured Performer at 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s 2012 & 2014



文字節錄

小龍鳯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許俊傑 (Cyrus)
DPAC 藝術總監 黃志雄(JS)

主持:今次對談,我們不如由Cyrus的作品先說起。

Cyrus:這次演出沿用2010年的版本,但加強了旁觀者的重要性。因為首演後,曾­經親歷一件事而令我想重演這個節目。那時我住在深水步,一個較舊的社區。一晚,我給尖­叫聲吵醒了,那時是零晨三時,我打開窗往下望,見一個男人拿著刀架在一個女人的頸上,­我在十一樓也看到那把刀有手臂那麼長。我立即報警,報完警再看,那男人丟了刀,正捉住­那女人的頭狂撼在車窗上。不久,警察到來,制止了那男人,並上了我家紀錄口供。警察說­我的口供非常重要,因為這件事只有我一個人報警。當刻我很震撼,對我來說,報警不需要­考慮甚麼。但原來事實告訴我,事情並不是那樣,整棟樓竟沒有人報警。為甚麼會這樣?選­擇的出發點是怎樣來的?我以為理所當然的,原來其他人並不這樣認為。是不是每個人都有­他的原因、故事、背景,令他去做或不做呢?

今次重演的架構是一樣,分開上下半場,下半場會重複上半場,但發展不一樣,致結果也不­一樣。10年版本的四個旁觀者很一致的做同樣事情--上半場不幫助受害人,下半場則去­幫助。今次我嘗試把旁觀者分開成四個個體,而不是一個群組。四個人各自有其對事情的反­應,有些人可能會退後,有些人可能會幫忙。或許這也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JS:那樣,這四個人各自有甚麼樣的狀態呢?或者是四個甚麼的類型?


Cyrus:我會說一個是「羊群」,人云亦云,別人不動手,他也不會動手,雖然可能他­心裹面另有想法。我相信大部份人都是這樣,任何階層都是。有一個是較膽怯的人,他看見­事情發生,但會驚(驚是理所當然),會扮看不見,然好奇心驅使又會繼續看,最後選擇離­開,這亦可能是大部份人的反應。我一位心理學顧問的朋友說,不予幫忙才是正常人的反應­,因為要先顧及自身的安全。另一個是嘗試去影響其他人決定的人,如果要分好人壞人,我­會定他為壞人(我常常覺得這世界上有很多壞人)(JS:他行動也是壞人嗎?)我意思是­他會影響其他人不作出行動,他的想法是為甚麼受害人不選擇離開,當事人也要負上部份責­任。這個想法是我一位朋友告訴我,確實這世界甚麼人也有,於是我也把這個取態放進作品­裹。最後一個是主動幫人的,我想會有這樣的一㮔人,而世界正正也需要這樣的一種人,才­有希望的存在。

JS:第一個版本是沒有希望的嗎?


Cyrus:事情本身是有希望的,但我沒有把這個希望放在一個人身上。

JS:我看的是第一個版本的錄像,重演這個版本我也是排練這刻才看。這個分別也是看到­的,角度是沒變,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選擇改變還是不改變,但這個版本,加入四個­不同「角色」,增加了作品的的深度。因為不可能每個旁觀者都一樣想法,將這樣複雜的狀­況放在台上並不容易。基本上,我從兩個角度看這個作品,一個是怎樣編排這群旁觀者;另­一個由較遠距離看整個作品編舞上的結構、角色的編排、節奏、舞台調度、顏色、空間深度­和層次,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怎樣表達主題,就這些我也有給予Cyrus意見。

我也會跳出來,試成為一個觀眾,在不知道那麼多背景時,我會看到甚麼?感受到甚麼?我­想用一個投入,一個抽離的方法去看這個作品。如果由主題來說,我也對旁觀者的取態感興­趣,而不是事件的本身,因為事件只是表達這個主題的工具。人怎樣面對社會事件,怎樣的­角度和距離,我覺得可以更探索多一點,這個作品,正好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好像你親身經­歷了一件事情的經驗,便多了一個角度去看。我想這個作品可以重演下去,因為每經過一次­,可能我們的世界觀也會隨之擴闊。


有關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香港和吉隆坡均是亞洲區的重要城市,各自一面傳承本土的藝術文化,同時吸收世界各地的­文化變化。是次舞蹈交流計劃突破單方向的傳統交流,讓兩地藝術家組成一個團隊,混合排­練,重新編創作品,務求各取所長,甚至加入眾多項目與馬來西亞的觀眾互動分享,從而令­編舞、舞蹈作品、舞者和觀眾都有一個全方位文化交流的機會,為香港和馬來西亞兩地舞蹈­造就一個全方位,互動及有深度的文化交流活動。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對談(1) 創作過程












亞洲新編舞交流計劃 與JS對談(1) 創作過程

Cyrus Hui (Hong Kong)
Artistic Director of Siu Lung Fung Dance Theatre(SLFDT), Hong Kong
Scholarship recipient to study advanced at Folkwang Universitaet der Kuenste, Germany
Choreography work presented by Hong Kong Arts Festival 2012

Wong Jyh Shyong, JS (Malaysia)
Artistic Director of DPAC Dance Company, Malaysia
Former dancer of Cloud Gate Dance Theatre of Taiwan
Best Featured Performer at BOH Cameronian Arts Awards 2012 & 2014

文字節錄

小龍鳯舞蹈劇場藝術總監 許俊傑 (Cyrus)
DPAC 藝術總監 黃志雄(JS)

主持:今次交流創作過程,是怎樣開始的?

Cyrus:JS 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演藝(香港演藝學院)大我一屆的同學。畢業後,我到了德國進修,­08年回流香港。在德國時看見不少歐洲的藝術家或藝團,可以在歐洲巡迴演出,是怎樣辦­得到的呢?為甚麼亞洲區好像很少有長篇的作品巡迴演出?其實亞洲區蠻大,東南亞、國內­、韓國、日本等,為甚麼交流好像比較少?當然可能有很多原因,如文化、政策上的不同,­而歐洲有鐡路可以連接整片歐洲大陸,香港與許多亞洲地區始終隔了一個海洋,但我們可否­克服這些困難,踏出一步交流呢?我覺得交流也並不是大團做的事,小團和獨立藝術家也可­以嘗試去做。所以我便嘗試申請香港藝術發展局的資助,也成功獲批。去年來馬來西亞演出­的時候,碰見JS,提出這個計劃,結果一拍即合。我這邊獲得資助,JS那邊則有場地和­舞者。

JS:DPAC(Damansara Performing Arts Centre)大概是一年多前成立,方向都是推動舞蹈。我們也籌辦一些亞洲區的編舞及­舞者交流計劃,去年便請了一位台灣編舞。當Cyrus提出這個合作計劃,我想 Why not? 順理成章成為今年年青編舞的交流計劃,讓香港與這裹的編舞和舞者互相brain storm。其實我跟Cyrus也有同樣的想法,亞洲區內可多辦交流。亞洲有其獨特的­生活、社會和藝術環境,我認為通過交流,可找到彼此的定位。

主持:相隔兩地,你們怎樣或用甚麼途徑來進行今次的交流創作?

Cyrus:今次的交流可以說是蠻大膽的嘗試。因為我們只帶一個香港舞者過來,而這裹­的舞者要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整個長篇作品,和再創作某些段落。對我來說,不單只是作品­上的交流,也是舞者的交流。此外,JS也會創作一段十多分鐘的作品來回應我的舞蹈,我­覺得是蠻好玩的嘗試。作品、編舞及舞者也有交流,某程度上,對我來說,不同觀眾也是一­種交流,是一個很豐富的計劃。

JS:這個是第一階段,我希望第二階段可到香港交流,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把我的作品帶­到香港,跟香港的舞者交流。今次開始主導是Cyrus一方,因為他的作品已經完成,結­構已在,他來馬來西亞直接跟舞者工作。比較特別的是而作為一個觀察者,看完作品之後要­編一個新的作品,對我來說也是一個完全新的嘗試,因為這可能是我一個完全沒有想過的主­題,沒有想過的出發點,完全基於這個作品討論的議題來發展我的作品,是幾有趣的。因為­他的作品已編好,寄給我錄像的連結和作品的背景資訊,之後憑這延伸自己的想像,同時我­也會提出問題,這個作品是怎樣解讀,角色是怎樣性格,同時我也在找自己的答案。

主持:與馬來西亞舞者合作,跟香港的有甚麼不同?

Cyrus:今次工作的時間比較短,只有兩個星期,香港的排練差不多半年,因此我未能­很深入鑽入他們內心,去發掘他們各自對角色的看法。因為某程度上,這個作品是頗需要舞­者對角色的投入,產生感應,再透過動作去表現出來,這個過程是十分需要時間。通常舞者­並不是專業出身的演員,這一環確實是頗弱的,不論香港或馬來西亞的舞者也如是。對我對­舞者都是一門很重要、還需學習的功課。

JS:對,平常舞者集中肢體訓練,當需要投入「演繹」一個角色時,你要時間去沉澱,找­出自己的表現方式,或轉化成動作。不一定亞洲舞者,很多舞蹈訓練都缺少了對情緒掌控、­角色意圖的鍛練。

Cyrus:不知道是否跟文化有關呢?不過,我也碰過小部份的舞者可以做到這一點。好­像今次其中一位舞者,當我給她一些指示時,她很快便可領悟得到。

JS:她做得到是可能因為她本身的舞蹈訓練,也可能是個人對事情看法的成熟度,或者是­她嘗試用其他演出經驗來補足又是另一回事。

Cyrus:也對,就像因果,究竟那個是因,那個是果。

主持:這次對談,我們或許就此打住,多謝兩位分享。


2012年1月19日 星期四

訪問 劉天明(四)


PK你會覺得香港的編舞是缺少了某些人生、生活的看法,或對自己本身的探討不夠多方面嗎?

TM:有些人常常都會問創意的最基本是甚麼? 在甚麼機會下我們會用到創意呢? 因為我在創意書院教書,我每天都問自已如何教創意呢?是無得教的,但是如何將一些最基本的東西發展創意呢,我沒有很多答案,但我覺得保持著思考是重要的,如何保持思考呢?例如去看報紙,你可以看到很多奇怪事發生,比如說很慘的故事,早前在歐洲一個地方,有一對父女因為去路營忘了拿魚竿,折返時爸爸給隻熊食了,然後他女兒打電話給媽媽求救說:「爸爸的頭沒有了。」媽媽以為她在說笑「媽媽我好愛你,這是我最後想跟你說的話,這次不單止牠一隻,牠還帶着幾隻小熊來。」最後她都死了,真的很慘。

所以比如我們看到這些新聞,會令我們對人生有反省,對生存意義有反省,對家人或死亡這些東西突然間變得很近,可能會令到我們想做一些事來表達,而你們作為認識跳舞的人,可能就會選擇用舞蹈來表達出來。我之前問過刑亮為何選擇了跳舞,他說沒有其他媒介可以像舞蹈能夠完全地去表達他。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專長,我可能會選擇文字,你選擇其他,但我覺得至少要跟這個世界是有關係的。

我們如何才可以跳得特別呢?其實是無得刻意去營造的,就算可以,營造出來的都未必能夠吸引人,重點是要從內在散發出來,所以平時要多看,多收集故事,把它們都儲起來。還要尋找自己喜歡的東西,發掘自己的可能性,比如我喜歡咖啡,我一喝就知道這咖啡是從那來,這其實也是自信來的,我想這自信可以令作品帶來改變,你有自信夠膽做,就已經成了創意,但你無膽又想做,你去上網,嘩,你見到NDT曾經用過這方法,我去拿一點,然後見到Akramset用得好你又想用,呀誰用了些甚麼你又想拿一點……有人真的會這樣做,這種挪用可以是一種方法,但你挪用得幾多次呢?是會虛空的,因為都沒有point

之前大連有間化工廠漏毒,然後當地市民上街遊行,結果被鎮壓啦,之後他們就約一齊在街上散步,帶着口罩,上面寫着「我不要PV(注:滲透汽化,Pervaporation,簡稱PV);那些女人更利害,走去公安那裏說:「呀公安,你好熱呀?我幫你擦汗呀。」但他們又成功將一些他們的感受表達出來,亦令政府有改變。所以回到最基本,如果你有些東西很想表達,那東西自己就會走出來的,亦之所以我們有些朋友來來去去都講失戀呀、孤獨呀這些,因為他真的是一個人嘛,沒辨法,但做得多會比人笑的。

PK一邊聽,我覺得香港的環境比起外面其實不錯了,只差我們願不願意往前走多幾步。

TM:有次我跟李智偉聊天,說到英國有這麼多個團,我們就只知道一個DV8,就覺得DV8是個好棒的團,外國嘛;荷蘭也有很多團,我們都只會講NDT,那其他呢? 其他的團也有做東西呀,對吧。所以我們要什樣放眼去看其他人呢?香港這種文化很特別,喜歡抬高別人,踩低自己。

PK對呀,為甚麼呢?

TM:沒自信呀,如果有自信就做囉。如果你想做的東西做到,成果是好的,又有人看到,那你就應該會愈做愈好的,好像詹瑞文是這樣,戲劇好多都是這樣,3102070場再演再重演。

PK我想其實學校是一個很根本的源頭,學校不會給自信給學生,那些自信都是學生自己找回來的,但如果你不踏出這一步,你就永世都不會有自信的。

TM:所以要真的去放開眼晴,我們見到一些內地的同學,他們好像很大膽,甚麼想做的都做給你看,而你問我們香港的學生有沒有問題,「沒問題」,但心裏面有好多問題;你問有沒有想講的,「沒有」,但心裏面有好多東西想講,或有人就等你的答案。外國人就不會啦,可能他們的文化沒那麼多壓迫,你問他問題,他喜歡就答,不喜歡就不答,很看出那一刻是很坦白的,但香港人很不坦白

PK那種不坦白是對自己不坦白呀。

CY在這樣的環境,你覺得我們和我們的下一代可以什樣做呢?

TM:好難答呀比如內地的方法就去鬥,適者生存,來到香港的通常都是survivor,所以你見到他們的野心很強,也堅毅無比的。

PK你對HKAPA的看法呢?

TM:舞蹈最重要的養份是甚麼呢? 對,要好的舞者,但什樣才可令好的舞者發揮最大的效用呢?這一點我覺得是更重要的。所以會不會多一些編舞堂,或嘗試多做創作呢?比如APA現在做的,雖然我不是局內人,但我見到的是,在課程當中還是一些比較專科的教學,要去訓練一個舞者,第一年入APAgenerally不同類形的舞都要學,之後就去選你的major,直到畢業就剛剛好在那個major裏做到一點成績,但創作呢? 但知道只靠做創作來生活真的很難,這是香港的文化,要看創作就買外國的東西,之前DV8就得到很多推廣,但其他兩個本地節目就不太覺得。

PK你意思之前撞DV8的那兩個演出?

TM:即動藝的《得閒飲茶》及Daniel的《灵灵性性 — 天體樂園2011》,其實他們是一起做宣傳的,但那存在感始終無DV8強。

CY是呀,但何解呢?

TM: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們心底裏總覺得本地的東西是差一點的,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但我自己很抗拒這想法,但這卻是主流社會的想法,其他地方的東西總比我們的好,作家的要看九把刀,不喜歡看董啟章,但都是在台灣成名回港的;比如周書毅,他不是一出來就成名呀,都需要一些機會給他試很多玩很多,他才可以生存得到,但香港的空間就不是很多。空間不是很多,可能是因為雞先或蛋覺的問題。

PK你看過這麼多演出,你現在最想看到甚麼的作品?

TM:一些真誠和極致的東西。

訪問 劉天明(三)


選擇/放下/往前



CY一直都知道你在舞蹈圈這裏放了很多力和精神,心裏也有把火,但最近知道你打算不再做舞蹈的東西,我想這是你人生中的一個轉捩點,為何你有這個想法呢?

TM:我的性格是就這樣,我適合也享受去做一個當下的感覺,我也有能力令去促進一些事情的發展,例如阿潘心裏有個想法,那我就把它去完成,這個我是沒問題的,但現在我慢慢去到一個位置,大家會對我有一個期望,阿天明不如你想一個計劃出來啦,你想做的我們都會盡量去支持。OK,我就去做啦,但我在想,我去找資助去做演出,其實同時身邊都已經有很多人在做相同的東西了,而且去到這幾次,開始找到資助,有project在手上,但原本說過會一起的人都說好忙、不參加,甚至不了了之。

最近我在推動舞在平行綫系列的那三個舞蹈製作,花了很多心力去令事情進行﹣那好像是我的甚麼事﹣我開始反省。如果將來要我參與一個製作,你要我幫忙找音樂、做主持,沒問題,但如果要我去倡導一些事,我不想,因為我覺得好繁複好累。我想簡單一些,然後抽身出來看我們的大環境和政策,如果有時間,我會仔細研究APA的制度結構,甚至在康文署及藝發局這些政府的funding底下,他們政策的取向是甚麼呢?有甚麼可能性可以給他們提出呢?我想去做一個詳細、獨立的研究,可能我會去讀博士,從舞蹈出發,去研究整個香港的藝術生態。

如果我的人生都在策劃新的製作,那做到最後,可能在香港舞蹈歷史裏會記錄某個年度,劉天明這個人做了這些東西,但我不想,我不在意劉天明這個人做了甚麼東西,但我想改變,改變這個社會。我不是要拿着旗幟走出來說着改變,是我study到這些情況,然後提出一些意見,而這些意見會去到在學的或在位的人那裏,他們會問我的意見,然後我會提出一些真正的建議給他們,可能那才會有所改變。

PK是我們的環境令你下了這一個決定嗎? 因為你現在做的東西沒有幫到或改變到很多人,所以你做了這個選擇?

TM:可能出來的感覺有點負面,但同時我有一個很強的感覺,就是多了很多人去做這些事,比如說你們倆、德貞、DanielAnnaVanessaAnthea等等,我見到有愈來愈多去set up我這一個角色,有這麼多人應該是開心的。我自己啦,一方面是懶,有這麼多人去做我就可以不用做啦;另一方比較正面的去想,我覺得好像要去走下一步。也許這個圈沒有我的話會更好,因為我已經很習慣地被依賴,有些朋友到最後一秒鐘會走來問我意見或幫忙,給了意見後會很快被取用了,這對作品來說可能是好的,因為最少它完成了出來,但對那些編舞是不健康的。這是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你知道你要去那裏嗎?」,可能很多時都不知道,但重點是你享受這一刻嗎?有些人享受,可能是因為做到別人的要求,大家都覺得我OK,但到了全世界都覺得你OK的時候,就可能對自已沒有了要求,那可能就是要停的時候。

在現在的制度之下,我們還可以把握多一點,去爭取一些機會回來,其實有很多東西我們是可以做到的。比如在英國,每年都有Fringe Festival,己經幾十年了,但在幾十年之前為何會有第一個Fringe Festival呢?我心中在想。而我想我應該要做一些研究,一些政策上的研究,要用一些道理去跟別人講,因為事實是很悲哀的,我聽說藝發局的撥款機制不會再增加對舞蹈的支助,因為舞蹈的觀眾只佔全港入劇場的觀眾一成以下,這是事實,話劇演出隨時可以在大劇院上演三十場,我們只可以在黑盒劇場演兩場,所以這真是蚊跟牛比,但我們是否就由始被市場主導呢?是大家喜歡看甚麼我們就做甚麼嗎?我們就要失去這平衡?這是我一直在問的問題,而機制就是要這些數據,但我們是否可以用另外的一些數據呢?比如說資源分配是可平均,用十萬元去做一個舞台劇跟用十萬元去做一個舞蹈製作,其實是不一樣的。在舞蹈演出裹舞者要跳得好跳得齊,與一個戲劇演出演員對白講得好講得清楚,它們當中的時間和要求是差很遠的,而我們是否可以用錢來量化所有的東西呢?是不可能的,但現在的機制就是這麼想,我們給了這麼多錢,又要公平平均,又要有不同的照顧,但這些數字全都是假的。正因為這樣才驅使我繼續去做,比如在Positioning系列的演出,由環境舞蹈到solocollaboration,至少我覺得整件事是work的,有水準的,但我們已經用盡所有氣力去做去sell演出了,他們又不是明星。我很清楚我們在戶外的演出,是有令到更多觀眾覺得舞蹈不是這麼難看不明白的,但又時候我們又很蠢,做一些現代舞是很慘很悲哀,很多負能量的。

PK可能我們在這些政策下面都有太多負能量吧。

TM:可能是。將心比己,那如果這一刻我是一個觀眾,一個中學教師去看演出,我還要去看人家掙扎嗎?當然去看Talk Show啦。

CY我也聽一些觀眾說過,放工後人已經很累,所以不會去看那些不開心的舞。

TM:還有另一個很大的困擾,就是喜歡跳舞的人卻不喜歡看跳舞,好像CCDC Dance Centre有八個studio,每晚的晚間課程是全爆的,但為甚麼他們不會是我們的觀眾,每次的演出都是很小人來看? 這是我們當年做Positioning的原因,先不做劇場的演出,我們先去不同的戶外做一些環境舞蹈,吸引人家去看,以為可以在街上吸引到一些人進劇場看他們的延續,但因為相隔得太長而沒有完全成功,很慘,是這個program要反省的地方,但慘還慘,生活是很慘的,但我們繼續做一些很慘的作品出來,那就更慘。

訪問 劉天明(二)


TM:劉天明
PK:黃碧琪
CY:Cyrus Hui



為何選擇了舞蹈呢?

TM:過程是很迂迴的,小時候先開始接觸土風舞,中二時因為老師的建議就開始看香港藝術節的演出,之後就喜歡了,看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到了中六,那時18歲,因為很想come out,那就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去幫林奕華工作。當時跟他做了兩三次助理導演,幫他做一些排練上的東西,我就是從那時開始接觸到要做一個專業製作是需要準備甚麼,因為我就在他的旁邊,幫他記下他需要的東西,再整理及處理,每日排練就是在寫notes,那時是97年。

去到大學開始跳現代舞,第一個現代舞老師是Jocelyn Chung(鐘碧霞),到我考碩士的時候,因為我的成績不是最好的一批,如果想學校收錄,我一定要做一個只有我才做到的題目,那我就做九十年代現代舞的編舞。開始時我跟阿潘(潘少輝)Jacky(余仁華)、小梅(梅桌燕)Yuri(伍宇烈)他們做訪問,又翻看很多以前的節目場刊,跟住就嘗試將他們的歷史寫出來,因為我覺得有些東西是需要記綠下來的。

因為想再認識他們多一點,那我就開始上他們的workshop,如當時東邊舞蹈團請了小梅在屯門大會堂開的接觸即興班,我記得那時有三、四十人一齊上課,通過她的教學,在她身上理解到很多東西;我又上阿祿(王榮祿)的另一個workshop,那時候很喜歡用“全男班”及“全女班”來開班的,那阿祿就教我們幾個男仔跳舞及幫我們排舞;因為想理解Yuri,我就去Hong Kong Ballet Group,跟那些小妹妹跳了一次演出;至於跟阿潘,我們就開始了「舞蹈青年」的計劃,我又去了CCDC Dance Centre工作。就是這樣,我在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中,接觸了很多不同的人,及進入了這個圈子。

我當時在CCDC(城市當代舞蹈團),在那時候的教育及外展部幫手做宣傳,我的第一個工作就是宣傳自己有份參演的第一屆舞蹈青年。那時候阿潘開始要回大陸工作,而他有一個心願,想將CCDC在沙田坳道的那地方活化,變成一個舞蹈中心,所以我和李智偉就策劃重新裝修現在的Studio 7,它的前身只是一個存放雜物的貨倉,但它的再前身其實是孕育了小梅那個年代很多編舞的一個小劇場。就是這樣我們將Studio 7做了出來,又將沙田坳道的那地方改名做CCDC Dance Centre,那時候很有火很有熱誠,想搞很多program出來,我和Ronly(鄺韻儀)去做很多學校文化日的活動,又做很多舞蹈推廣的活動;那時阿潘有一個很強烈的信念要培育香港本地的編舞,又因為覺得在外面租studio排舞太貴,想利用Dancer Centre的資源令大家減少負擔,所以就推了顆伴計劃出來。Dance Centre出來之後,就有些現代舞的編舞想在這裏做些東西,他們組織了一個Independent Dance Association,想在Dancer Centre舉辦I-Dance Festival,但我們沒有錢,只有場地,那我們可以做什麼支援呢?我們可以開workshop,可以做演出。我們找了一班APA的學生和畢業生做site specific,也找了一班資深的老師如Aaron老師、小梅、惠美等來教課,他們都很好,一口便應承,雖然我們只有少少車馬費給他們,他們都不會在意那少少的錢,但我們是尊重及多謝他們的支持。在那一刻整個舞蹈圈的感覺是很強很齊心的。

之後大團想我到他們的節目部做節目推廣。大團一年有四個製作,我就要在演出前的兩個月準備好宣傳稿,通常那時候編舞都努力在排練中,你去問他作品是關於什麼、想用什麼照片、用什麼名字等等,都未必可以答到你,或答你一些很虛很大的東西,那我就要開始想和負責寫啦。除了一年四個大製作外,舞團還要接很多commercial job,有一次我們要去北京,他們要求除了演出外還要多兩個model做銅人,那我要做什麼呢?要處理很多突發事件、去見客、交流、找音樂、找顏料、幫大隻model化妝…..當然學到很多東西,也很開心,但開心完後我就想,如果我的一生就這樣繼續做下去,我可以去到那裏呢?我覺得不想這樣,那就慢慢淡出,之後在機緣巧合之下我去了現在任教的兆基創意書院教書。

PK我覺得這次訪問可以讓APA學生和閱讀者知道為甚麼會有CCDC Dance Centre studio7,其實很多東西的出現都是因為背後有很多人付出的結果。

TM:我覺得我們很幸運,因為曹誠淵先生他很有心發展我們的舞蹈,他的人生都在這裏貢獻及燃燒了,我很感激他。剛才講到阿潘想活化Dance Centre,那時候曹生用了很多錢去發展廣州及北京的舞團,而阿潘就跟曹生講一句我要裝修,OK,就是這樣簡單,看上去很豪邁,但其實是一種信念,就像一個大家庭,我們應該要盡量幫助。但當然,愈來愈多人去善用這些資源,都會做成一些新的問題,例如爭用場地或地方不夠用,不過沒有東西會足夠的。